之前的文章讲到了我和我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，在我的剧本杀店我们进行了一场即兴的真人演绎…
短暂的碰面之后他就要回上海了，我们都默契地没流露出失落，都刻意维持着某种轻松的假象。通往机场的高架桥上，夕阳把车内染成琥珀色，我们都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。没人提不舍、没人说下次什么时候见，更没人问“你觉得我怎么样”、“要不要在一起”这种话。谁也不想触碰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每当对话出现短暂的空白，我们都默契地转头看向窗外飞驰的广告牌，正好掩饰了那一刻的不知所措。安检口前，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，排队的人很多，他回头朝我挥了挥手，露出那个我后来在我梦里反复出现的笑容。我站在原地没动，看着他渐渐被人群淹没，才发现我已经望着那个方向站了太久。
回去的路上胸口那种空落落的感觉，就像小时候弄丢最爱的玩具熊。我打开相册里偷拍他的照片，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太矫情了。突然手机一震，他的消息跳出来：“我过闸机了”，接近着又是一句：“别不开心了，说了再见就一定还会再见的”。我盯着这两句话发愣，我觉得自己演技很好，他是怎么知道我不开心的呢？但是收到这条消息确实让我心情好了很多，我抱着手机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，怎么压都压不住。比起说出口的不舍，那些咽下去的话、克制的转身、没说出口的眷恋、假装轻松的玩笑反而更灼人。
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还是通过线上联系，他的头像已经出现在我的手机置顶。那次见面后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开始在我们之中悄然生长。
我们不是聊了快三个月才见面的嘛，在那将近一百天的日子里，我们隔着屏幕交换了无数文字和语音，却从未打开过视频通话过。唯一一次例外，是在决定见面前的那个晚上，短暂地连通了几分钟镜头。那时候看着屏幕里的他，我甚至有种不真实感——这个在微信里和我朝夕相处的人，突然变成了会动的影像。但见面之后，一切都变了。
那种微妙的距离感突然就消失了，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。我们很自然地就从文字聊天升级成了视频通话，好像那层无形的隔阂被轻轻揭开了。刚开始视频时，我还是非常拘谨的，每次都要提前半小时像准备面试一样严阵以待：先翻箱倒柜找件满意的衣服、再化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”素颜妆”、接着把手机架在一摞书上反复调试角度——要能显脸小，最好还能若隐若现地露出锁骨。最后还得调整灯光，确保光线恰到好处。至于他？我也不知道他紧不紧张。反正镜头前的他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，我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也在偷偷准备。但在第三次视频的时候，他直接笑着拆穿我：“又不是没见过你，每次都找个角度一动不动地坐着累不累啊？”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那些刻意的准备渐渐消失了。我们开始习惯让视频通话成为生活的背景音——他工作时就把手机立在办公桌上，我做家务的时候也把手机架在厨房台面。我随时能看见他专注工作时微微蹙起的眉头，他也能看见我切土豆时熟练的刀工。有时候他还能看到我敷着绿色的黑色的红色的面膜，每次我顶着张鬼脸突然出现在镜头前，都能吓到他一次。
我们就这样保持着奇妙的联结：有时热火朝天地聊个不停，有时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却舍不得挂断。就连睡觉时也常常忘记关视频，第二天醒来发现通话时长已经累积了八九个小时——手机发烫得像块烤红薯，电量永远在告急边缘，充电宝成了我那段时间的随身必备。记得有个晚上，我们同时发现对方的背景音里在播放同一首小众的歌，这种难得的默契在这日复一日的聊天中，让我们的关系悄然升温，直到某天，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，终于变成了某种确定。
因为上一次的见面太惊艳，他的谈吐气场都精准地踩在了我的点上，再加上我们的聊天已经足够深入，彼此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某些多年相处的朋友。在见面之前我还能用理性克制住那些翻涌的期待，每天都要在心里默念三遍：“再观察观察”，“再考验考验”，“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装的”。但那次见面后，所有顾虑都烟消云散了。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我想象中的主从关系的画面，突然都有了具体的主人公。见面后又视频聊了一周，我终于按捺不住了。有一天晚上，我主动暗示他我想确认上下位关系，其实已经是很直白的明示了。
那天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聊天，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。他像平时那样跟我说“早点睡吧”，我随口回“还不想睡呢”。他开始用一些熬夜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的理论劝我。我盯着聊天框发呆，可能真是熬夜熬昏头了，突然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，鬼使神差地打出一句：“我这人就是犟，不想听劝，只想听命令”。发完觉得还不够，我又补上一句：“你的命令”。消息发出去的瞬间，我整个人都懵了。脸唰地埋进枕头里开始尖叫，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手机壳边缘，脑子里开始疯狂胡思乱想：我到底在口出什么狂言？这也太直接了吧？会不会把他吓跑啊？最要命的是他居然整整三分钟都没回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，盯着手机屏幕数秒，简直像在等待审判。
正想着要不要发个“我开玩笑的”找补一下，他的回复终于来了：“你确定？”就这三个字加个问号，让我心脏骤停，直接忘了该怎么正常呼吸，举着手机像捧了个烫手山芋。我盯着屏幕失去了所有反应，大脑一片空白。“你确定？”这三个字在我眼前不断放大，脑海中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各种可能的发展…正胡思乱想着，他的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：“我很开心你接纳了我，但我不希望你是一时冲动。如果你是认真的，明天10点前给我回复。”
我直接傻眼了。预想过一百种他的回答，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。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可脑海里全是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：演绎的时候他冷冷地捏住我下巴的样子、说话时慢条斯理地样子、还有视频的时候那些转瞬即逝的、不经意流露出的疲惫。“我是一时冲动吗？”望着天花板，我一遍遍问自己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，每一分钟都像在煎熬。我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但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，那一晚上时间想被拉长了一样，直到天光微亮，疲惫终于战胜了思绪，我才支撑不住了沉沉睡去…
这句话搅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安稳，要知道早起对我来说简直是酷刑，平时不设七八个夺命连环闹钟，我能直接睡到日上三竿。可今天不一样——还没到七点半，闹钟都没响，我就突然睁开了眼睛。房间里静悄悄的，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光还很柔和，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醒了，好像身体里突然装了个精准的闹钟，在提醒我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。我盯着天花板发呆，睡意渐渐消退，意识回笼后昨晚的对话立刻在脑海里弹出来：“十点之前给我回复”。我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枕头里，试图再睡个回笼觉，可大脑却异常清醒，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。连早饭都没心思吃，满脑子都在纠结：一会儿要怎么开口？我真的准备好开始这样一段严肃的关系了吗？准备好24×7全天候的模式了吗？“
我们都知道这种模式充满挑战，之前也讨论过很多次。虽然我们都更倾向于沉浸式的相处，但毕竟谁都没有实际经验。这意味着我们永远没有“下线”的时候，没有按下暂停键休息的选项。即使在疲惫不堪、情绪低落的时候，也要维持这种动态平衡。我的生活里会永远存在一个命令我的人——我真的能做到吗？越想越慌，我又开始担心：他会不会觉得我太生疏了？我能达到他的期待吗？万一搞砸了，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？这些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个不停，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，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。
我在紧张，也在期待…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，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，我看着那束光线慢慢移动，突然意识到：今天过后，一切都将不同。我们的对话不会再是平等的沟通，我们的关系将被赋予一个明确的定义，而这份关系带来的责任，将沉甸甸地落在我们的肩上。从七点半到十点的这两个半小时，简直比两年半还要长。我的心情就像等待高考放榜的考生，坐立难安。一会儿忍不住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，一会儿又把手机扔得远远的。一会儿试图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——给自己倒杯水，结果盯着水杯发呆了十分钟。一会儿想整理衣柜，却把叠好的衣服又全部抖开。一会儿打开电脑准备工作，却发现文档上的字全都模糊成一片。没用，无论干什么，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我和他的问题。中间好几次，手指头已经悬在发送键上了，想给他发条消息试探，又怕显得太沉不住气—不行得等到十点，我又又硬生生把手指头缩回来，甚至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进行物理隔绝。
终于，九点五十五分到了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在对话框里敲字。编辑好的消息是这样的：“我想好了，答案和昨晚一样。我不想听劝，想听命令，你的命令”。然后我就像等待新年钟声一样，死死盯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：九点五十九分30秒…45秒…55秒…十点整！手指精准地点下发送。他回复得异常迅速，快得仿佛早就守在屏幕那头。虽然后来我问他是不是也在紧张等的时候，他死活不承认，坚持说只是“刚好在看手机”。他当时是这样回我的，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，而且一句简短的：“从现在开始用尊称”。简单的一句话但直劈我天灵盖，我捧着手机突然屏住了呼吸，我们的上下位关系就这么一锤定音。
随后我们认真地商量起彼此的称呼，定下称呼后，他让我跪在手机前第一次使用这个称谓。我至今还记得，当时家里的木地板硌得膝盖生疼，但这个称呼却一直沿用至今，成为我们之间最亲密的羁绊。那是我们相识以来，除了在剧本杀店里的那次即兴演绎外，他第一次用这样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我说话。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，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在店里扮演“大佐”时的他——虽然现在想来那个角色设定有点中二好笑，但那份令人膝盖发软的压迫感却如出一辙。我。我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骨头酥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，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应：“是，主 r。”这个简单的应答，就此开启了我们之间全新的篇章。
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，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：对话框那头的人，从此刻起不再只是聊得来的网友，不是普通的男女朋友，而是真真切切地成为了我的主 r——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。这个认知带来的重量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，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发表情包，一个接一个，机械地刷着屏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直面这份沉甸甸的关系转变。
当我发到第七个表情包时，他的消息突然跳出来：“要开视频吗？”我盯着这行字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点了同意。视频接通后，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，我强装镇定地开玩笑：“您猜我现在在想什么？”他慢条斯理地笑了：“你在想…这个角度会不会显脸大。”我气急败坏地让他重猜，还特意提示：”我在想我们已经确认关系了…”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：“确认关系了我就马上打视频，你在想——万一这个老登要你做点什么的话，你要不要听？”我当场呆在原地，连表情管理都忘了。他怎么什么都知道？他对我的了解远远比我以为的更深，在那些日日夜夜的聊天中，他早已把关于我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。现在关系确认，就像猎人收网，他完全预判了我的所有反应，我的忐忑我的小心思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。
记得有次闲聊时说起小动物，我突发奇想问他：“如果我们都变成动物，您觉得我会变成什么？”我以为他肯定会说小猫小狗这类的动物——毕竟我的属性那么明显。结果他特别认真地回答：“你应该会是树懒”。我一脸懵：“啊？为什么啊？我又不懒…”他说：“因为树懒遇到天敌的时候会假装自己是棵树，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也假装自己是根柱子吗。”这个回答让我又羞又恼，他又接着说：“树懒虽然慢吞吞的，但能在危机中保持镇定。和你一样，小大人。”
在遇到我先生之前，我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够真诚，他们的眼里都闪着速战速决和明码标价的光，每个人都在计算投入产出比，所以我一直摆出一副：滚吧臭男人别耽误我搞钱的态度。直到我先生的出现…记得他第一次发来书房照片时，我一眼就注意到书架上的《存在与时间》和《三体》。起初我嗤之以鼻，以为又是个用书装点门面的家伙。于是我故意抛出黑暗森林法则的话题试探，没想到我们竟聊了整整一个通宵。那天夜里，窗外的星星都睡了，我们的对话框却还在闪。比起他的长相，我反而更早地看见了他的内在——那种由内而外的稳定感，平静却充满力量。他的思想独立却不偏执，意志自由却不放纵，内里丰富得像座永远探索不完的迷宫。这么多年过去，每当我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时，他总能展现出新的惊喜。
后来他告诉我，原本是打算等下次见面时，由他主动提出确认关系的。在他心里，这是件需要被郑重对待的事——重要到不该隔着屏幕随意决定。其实我也这么想，甚至觉得这比确立恋爱关系更加神圣。得知他的想法后，我突然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，担心是不是破坏了这份仪式感。但他总能隔着屏幕感知到我的不安。他说：“不如这样，我们现在就以新身份试着相处”，我屏住呼吸，听见他继续说：“一个月，如果一个月后如果我们还坚持现在的想法，见面时就正式走个流程。”这个提议瞬间就把我那点焦虑给抚平了。
从七点半等到十点的两个半小时里，我像被扔进了一个没有时间的房间，直到他的消息进来，才突然听见，滴答滴答，世界重新开始运转。十点零一分，我收到了一条改变一生的消息，那句“用尊称”，咔嗒一声，打开了我锁了很久的门。
